【岛凉】丛林法则 4（ABO）
No.4
“随时保持着身为猎人的机敏和作为猎物的危机感。”
中岛的爷爷七十大寿时罕见地铺张了一把，在本家的宅子里设了一场宴，请了各界说得上名字的人——政界翘楚，军方高层，商业名流，自然山田也收到了邀请。名义上是代表山田家，也是中岛家最重要的合作者，可山田自己心里清楚，这之中有多少是为着他和中岛的私交，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出席，还得用心琢磨一下送老爷子什么寿礼比较合适。
自上次马场一别，他就再没见到中岛了，连短信电话都没有。他时常在梦里见到的都是中岛问他应不应该去和Omega见面的模样，梦里的自己张着嘴想说别去，但任凭他歇斯底里，却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然后他就看见中岛笑着说，我明白啦，转身就走，场景一转，中岛西装革履的，牵着一个看不清脸的新娘子走过来。
“山酱，我要结婚了。”
“山酱会祝福我的吧，毕竟这也是你的愿望。”
梦里中岛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山田心里堵得慌，然后就醒了。
没有新娘子，也没有中岛，屋子里只有一个他，床边还开着昏黄的台灯，山田看着墙上被拉长的自己的影没了睡意，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扒拉出来，点开一个相册——相册里都是他和中岛的自拍，还有一些他们聊天记录的截图，他翻着翻着也就镇定下来了。
山田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下定决心瞒着中岛的是自己，卯足劲儿把中岛往外推的也是自己，到头来夜里睡不着的还是自己，他觉着自己就像烤盘上的文字烧，馅里乱七八糟夹了一堆，还在滚烫的板子上翻来覆去。接到邀请函的时候山田还是有点高兴的，他总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见中岛一面了。
聚会设在了本宅，主要的活动场所在院子里，因为本家是和室所以只开放了一部分能供客人观赏和谈话的几间，好在精英群体往往是少数，空间容纳得下。山田再踏入中岛本家的时候，想起了多年前随着中岛来这儿玩，现如今布置未改，心境变了不少。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总是混杂着各种气味，为了应付可能的突发状况，山田还是随身带了Omega应急用的药剂。
山田扫了一圈没看见中岛的影子，反而总觉得有一股视线钉在他身上，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思来想去，山田还是决定先把正事做了，将贺礼呈给中岛的爷爷——中岛老爷子的寿礼不好准备，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山田觉得自己一个小辈送什么都像是班门弄斧，他小时候见过中岛的爷爷，那不怒自威的威仪让他印象深刻，他一下就明白了中岛敛了顽皮后那让人望而却步的气场是随了谁。
老爷子摆弄着山田送的武士刀，脸上露出了甚是满意的愉悦——这刀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名役留下来的，但确确实实是有着百年历史，开过光见过血的，山田花了一番工夫才从一个交易市场里买下来。
“山田君有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喜欢就太好了。”
中岛的爷爷不留痕迹地打量着山田，他记得上次见山田对方还是个奶娃娃，一看就风吹雨打一样都没经历过。跟在自家孙子身后，紧张得都不敢随便呼吸，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现在再一看，该说不愧是能担得起山田家的人吗，虽然对着他仍旧拘谨，但是端坐的身姿和坚定的眼神，无一不让他觉得，这个娃娃必成大器，早些时日对裕翔的警告未免是他下结论太早了。
看起来有好好成长啊，怪不得裕翔对他这么执着，话又说回来了，可惜了对方是个Alpha，如果是个Omega，必是裕翔伴侣的最佳人选。
山田拜会完中岛的爷爷，正巧看见了才到本家的中岛——以及他身边的一个女孩。
女孩一身白色连衣裙，黑色的短发显得她异常乖顺，鬓角和侧发卷卷地贴着面颊，显得圆圆的脸洋娃娃似的十分可爱，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在细碎的刘海下仍然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辉，山田愣愣地看着她，总觉得她的模样似曾相识。
中岛对上他的目光，也愣了。
山田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调整情绪，女孩挽着中岛的手臂跟着他一同走来，山田也对着她微微一笑，或许是山田笑起来太好看，女孩脸红又慌忙地对着山田连连点头示礼。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山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
“这位是浅野早季。”中岛目不转睛地看着山田好一会儿，才默默移开视线，又对着身边的早季说，“这位是山田凉介，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这词一出，气氛突然压抑了许多，早季似乎察觉了什么，用手语对着中岛比比划划一阵儿，中岛点点头，然后她就离开了。一时间只剩下中岛和山田两个人，中岛不自觉地轻轻搓着自己的指腹。
“浅野小姐，她……不会说话？”
“嗯，早季她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声带坏掉了。”
直接叫她的名字啊。
山田恍惚了一阵，又不由得笑笑，这不该是他计较的。
“山酱不想问问别的吗？”中岛看着山田唇边的笑意。
“Yutti想说的会主动告诉我的吧。”山田稍稍移开了脸，“不过也不难猜，浅野家也是后起之秀，我猜浅野小姐大概是上次你跟我说的，给你安排见面的Omega吧。”
“不过也只是见了一面，今天是爷爷让我代中岛家接她过来。”
“可如果你喜欢她的话，也不妨进一步发展。”
“山酱觉得我喜欢早季吗？”
中岛的嗓音有些冷淡，山田在说谎。对方脸上向来是藏不住心事的，山田这种若无其事的表情会让他心痛，可中岛的失控往往是默默的，越是趋近坍塌，越是漠然。
“至少，你没那么抗拒她。”山田瞥了眼中岛被早季挎过的手臂。
中岛叹了口气。
他确实无法冷漠地对待浅野早季，可原因却不是因为那个女孩本身。
当初见面的时候，他不过是抱着一种例行公事的心态，像执行长官下达的命令一般，作为中岛家的继承人，把礼仪做全就够了。然而当浅野早季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他就觉得，对方眉眼间长得有点像山田。或许是被浅野家保护得太好，再加上失声，这个女孩总是显得很腼腆，中岛看着她久了，她就会害羞得红了脸。
中岛知道自己这样有失尊重，可她和山田相似的地方终归让他无法像以前一样对这个女孩狠心，只不过山田永远都是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所以他也不打算和浅野早季继续发展下去。
“不过我不打算和她交往。”
“你还是那么讨厌Omega啊。”
山田明显误会了中岛的重点，但是他也不愿意多做解释，山田是个Alpha，中岛巴不得表明立场。
“差不多吧。”
“可是，也不是所有Omega都像你当年遇见的那个一样，说不定也会有能让你喜欢的优质Omega呢……”山田知道Omega的话题一直是中岛的逆鳞，但他到底不甘心，总想试试。
“不会有的，这么多年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中岛瞥了山田一眼。
这一眼成功让山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裕翔是笨蛋，大笨蛋。
“山酱怎么这么关心omega……”
“你说的，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当然要关心了。”
这话说得山田自己都觉得假模假样，可又能怎样呢，在中岛遇到真爱之前，他也只能以朋友的名义做中岛身边最亲近的人，这幸福的假象他自己都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脆弱得跟泡沫一样。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跟山酱做朋友，中岛郁闷地在心里打转。
看着中岛再次阴郁下来的表情，山田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直到中岛被叫走他才放松下来。想去寻杯喝的转换下心情的时候，一杯分了层的果汁递到他面前，山田顺着握着杯子的手看上去，是个陌生男人，看上去很年轻，男人身上用了古龙水，但掩在其中的混杂着铁锈气的墨水味让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维持着正常的表情接过了饮料。
“初次见面，山田君，我是浅野朝明。”
“你是早季小姐的哥哥？”
听闻浅野家有一儿一女，哥哥浅野朝明是个Alpha，这两年开始抛头露面为家里奔波，妹妹Omega浅野早季一向深居阁中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因为是聋哑人的缘故，家里连老师都是聘的私人的专门教她一个。今天一下子都出席了中岛老爷子的生宴倒是让山田心中嘀咕起来，浅野家虽然是做生意起家的，但近两年也有渗入政界的意愿，怕不是要有什么动作。
“我一早就听过山田君的名字，很是仰慕，一直想找机会拜会。”
“我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而已，浅野君说笑了。”
“和中岛家一对一的契约关系，这已经很不普通了。”
浅野朝明年纪轻轻，可笑起来总有种意味不明的老狐狸般的意味，山田觉得全身上下都很别扭，而且不知为何，从刚刚开始他就躁动得汗湿了后背。浅野朝明没有放过山田这微小的反应，饶有兴趣地靠近他，停在一个暧昧不明却又不至失礼的距离。
“我想和山田君单独谈谈，不知山田君一会儿有没有时间赏个脸？”
“我现在就有时间。”
“这里……不太方便，毕竟，我想和山田君谈笔生意。”
浅野朝明话一落，山田沉默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随即扬起了一个笑。
看来这位浅野家的继承人就是那位三番五次跟踪他，说要谈生意的人口中的“少主”了吧，来得正好，他耐心等了这么久，还怕对方就此没了下文呢。
中岛拿着山田送给爷爷的刀去归置的时候，发现没有多余的刀架了，只好先把刀放在一边转身去杂物间找刀架，打扫的佣人说他父亲原本的书房有一个闲着的，中岛又折回来去他父亲的书房里找，把刀架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了一个黑皮的本子，散在地上，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他蹲下去赶紧把本子捡起来，却在看清照片内容的一刻惊讶了一下。照片里是他的父亲和一个陌生的女人，那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照片的右下角写了一串数字，赫然是他的生日。中岛盯着那串数字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一动不动好半天，直到被他急匆匆进屋的父亲一把夺走了照片。
“父亲，您回来了。”
中岛和他父亲见的次数比和爷爷的还少，他们一家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的模式，像是以亲人名义维系着薄薄一层关系的陌生人，可是父亲不由分说把照片塞回本子的行为让中岛心中更觉微妙。
“你在书房做什么？”
“我帮爷爷找个刀架。”
“找到了么？”
“找到了，所以刚刚不小心碰掉了东西，很抱歉。”
“没事，找到了就赶紧拿过去吧。”
中岛的父亲面色如常，可中岛总是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他终究没有开口问，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无论他就着那张照片问什么，都不会有人告诉他，至少他的父亲一定会把话题岔开。
中岛退出房间去庭院里招呼客人的时候，远远地望见山田和他身边的男人——那不是早季的哥哥么？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中岛不悦地皱起了眉，特意拿了两块点心给中岛的浅野早季看到中岛面无表情蹙眉的样子吓得不敢上去搭话，她顺着中岛的视线悄悄地看过去，发现是自己的哥哥和山田君。
中岛余光瞥见早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时，换上了柔和一些的表情，走过去接过点心道了谢。
山田给中岛留了个消息就先提前回去了，浅野朝明带着山田去了他们家的会所，山田观察了一路发现，这行云流水般的安排一看对方就是有备而来。只是山田倒也不焦躁，浅野怎么领他就怎么走。到最后面对面坐下来时，山田往沙发上一靠，手放在交叠的腿上，等他开口。
“我想跟山田君买一批枪。”浅野朝明开门见山。
“你知道一直以来的规矩吧。”山田解开了领子上的扣子，“你要如何说服我冒这个险？”
“山田君，是个Omega吧。”
山田解扣子的手一滞。
“知念现在在哪？”
他立刻就猜出对方是从哪个切入口下手，浅野朝明准备了一堆说辞，却没想事关自己的秘密，山田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朋友。
“知念君一切平安，我并没有对知念君做什么。只是知念君固定购药准备药剂的地方有我的人。知念君总是买一些奇奇怪怪的原料，我出于好奇就调查了一下，发现居然是Omega相关药剂的配置，再想想，知念君又是山田君的私人医师。”
“既然如此，可浅野君故意释放信息素，我看不到任何你想做这笔生意的诚意，顺便，浅野君不会以为这就可以作为这笔交易的筹码了吧？”
山田没有因为秘密泄露而有任何慌乱，也不曾失了身份，仿佛刚刚浅野朝明爆炸式的发言只是一搓燃着星火的烟灰，空气里一晾就灭了，甚至仍旧把话语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浅野朝明看着这个长相漂亮的Omega，突然收起了先前看轻和戏弄的心思，第二性别从来不是这个人的劣势或者弱点，眼前这个Omega认真起来比Alpha还可怕，于是浅野也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
但是，他仍旧可以赌一把，山田凉介的软肋。
浅野朝明拿出了一份用信封秘密好的调查递给山田，山田接过拆开，拿出文件只扫了两眼，脸色就变了，他来来回回又读了一遍，浅野朝明也不急，耐着性子等山田看完。末了山田把文件合上装回去。
“浅野君很厉害，连中岛家的事都能让你查到这个地步。”
“毕竟我也是做了十足十的准备……所以，中岛君这个筹码够吗？”
岂止是够了，简直是过了。
山田深呼吸一口气：“生意，只做这一次。”
“自然。”
“成交之时，我希望那份文件永远消失，这个秘密也止于你这里，不然……”
“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赌对了，浅野朝明笑笑，山田对于自己的秘密被泄露毫无波动，可中岛裕翔这个名字却能逼他就范。
“哦顺便，价钱，三倍。”
浅野朝明看着山田笑得甜美，比了个三的手势，嘴角一抽搐。
山田眨眨眼：“你只说要做生意，我答应了啊。”
“好，届时支票面额一定一分不差双手奉上。”
浅野朝明僵硬地扯着笑，山田凉介当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而且明明是自己在威胁对方，可为什么有种受制于人的错觉。山田起身离开的时候拒绝了浅野朝明的陪送，浅野朝明打量着山田的背影，这个美丽又强大的Omega，不知最后谁能那么幸运地征服和得到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