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凉】To the end 2 （吸血鬼岛×狼人凉）
*本章有薮光
Chapter 2.
偌大的图书馆内只燃着一盏明灭不定的煤油灯，连书上的字都半隐匿在黑暗之中，一旁趴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脸也显得昏暗。直到半梦半醒间的八乙女闻到了一股热可可的味，他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他的骑士薮宏太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薮分明是刚来不久，但似乎为了不打扰他特意去散了散身上沾着的凉气。
“吵醒你了？”
“没有，你回来的正好，不然我就睡死过去了。”
“睡就睡吧，总这么硬撑着不太好。”
“那怎么行，我还有这么多那么多的事要做……东西采到啦？”
“嗯，采到了。”
薮从皮袋子里翻出了一个圆圆的玻璃瓶，小心地交到八乙女手里，八乙女看了看里面刚没了底儿的透明液体，喃呢了一句，还有十九个，才郑重地收了起来。
“薮，欢迎回来。”
“嗯，这下能好好休息几天了，说了这么一会儿可可也不烫了，你喝吧。”
“呃……”
“安心，兑了牛奶，不是很苦。”
“你早说啊！”
八乙女咂咂嘴捧起杯子就是灌，温热的液体让身体也跟着暖和了起来。薮看着自家祭司疲倦的模样，叹了口气，八乙女没错过这声轻薄的叹息，喝完可可把杯子往桌上一搁，舔了一圈奶渍：
“我……或者说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你还记得百年前的那场悲剧吗？”
“记得。”薮似乎有些不忍回忆，“狼人的灭绝，裕翔的沉睡，还有……”
“悲剧绝对不能重演，何况现在有个更大的噩梦在等我们，我要是不努力点，估计整个大陆就完蛋了。”
“我知道。”薮看着八乙女的表情乐了，明明自己只是骑士，小光下意识还是会畏着自己啊，“我是你的骑士不会添乱，这是你的职责，我陪着你。”
看着薮柔和的轮廓，八乙女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并非出于无奈或者沮丧，只是突然想到，如果当年无事发生，现在的中岛和山田想必也是这番光景。
***
山田不知第几次跑向他时的摔倒让中岛不得不考虑起给小狼崽定做新衣服。
自从山田被送到他身边，就只有那天八乙女给他裹的那层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衣服——在他的美学里那甚至不能称之为衣服，还有一件抗风的斗篷。中岛就把自己的衣服给山田穿，大了一圈不止不说，走起路来实在不方便。刚来的时候山田拘着性子不敢乱跑没什么状况，结果才两个月就彻底融入了他的生活，开始在宅子里跑来跑去，隔三差五就要摔，仅仅是中岛看见的就不下十次了。
偏偏这狼崽子似乎习以为常，膝盖都磕青了也浑然不觉。
这天山田偎在他怀里看图画书的时候他一边摸着山田的尾巴一边商量着：“山酱，我给你定两套新衣服吧？”
“新衣服？”山田扭头转过来看他。
“嗯，就是你看过的书里的孩子穿的那种，你有很喜欢的吗？”中岛一手抱着他一手去指了指画面上的短裤和小马甲：“比如这种。”
“唔，裕翔喜欢吗？”
“我？现在是给山酱挑衣服。”
“我都好啊，裕翔喜欢我就喜欢！”
中岛觉着自己心尖被戳了一下。
“山酱，我很高兴。但是，我希望能听到山酱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想法？”
“嗯，不只是因为我，而是你自己的心意，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看着山田依然茫然的小脸，中岛温柔地打了个比方，“比如，山酱你喜欢肉吗？”
“喜欢！”山田不假思索。
“就是类似这种感觉的回答。”
山田的狼耳扁了下去，一副认真消化中岛的话的模样，然后又倏地立了起来：“我知道啦，我喜欢这件。”
中岛定睛一看，山田往前翻了两页，指了指穿着八分裤的小人，小人脚上还有一双圆头锃亮的小皮鞋，俏皮得很。中岛脑补了一下他家山酱穿着这身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肯定比这画上的小人可爱多了。
“裕翔要把衣服变出来吗？”
“咳咳，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们应该到裁缝店里去定做，而且还要提前给你量一下尺寸才行。”中岛突然想到，这样一来就必须把山田带出去了。
“裁缝……店？”
“嗯，就是专门做衣服的店，在围城里面。”
“哎？我们要出门了吗？”
小狼崽立刻不安分地扭动起来，但那不是因为不安，绝对是因为兴奋。中岛看着尾巴开始扫来扫去的山田，笑着想果然是只狼，没有哪只狼不向往自由的，山田已经闷了太久了，而且因为过分乖巧也不曾和他诉苦。
中岛两只手一把夹住了肉嘟嘟的小脸：“山酱，一起出门的话要提前做一下约定。”
山田猛地点头：“好呀。”
“不可以告诉别人你是狼人。”中岛亲昵地摸了摸山田的耳朵尖，引得山田抖抖，“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自己是犬族的半兽人。”
“可是我不是狗狗，我是狼啊……”
“我知道，山酱是最厉害的狼，但是情况比较复杂，所以委屈你一下。”
“Yutti……”。
“嗯？”
“狼人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大家都很讨厌我们？所以其实我也是很坏的狼里面的一员吗？”山田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为什么从Hika到Yuto都好像在说，狼人都仿佛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呢？狼人都不在了只剩下自己，是因为自取灭亡吗？自己真的是坏蛋吗？
中岛心疼地望着自家小孩，却不知如何安慰。
他自己也记不清狼人被灭的真相了，史书工笔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哪年狼人骤然全灭，似乎是因为触碰了上古禁忌的咒语，波及了整个族群，再多的也没有。吸血鬼是冷漠、自我而利益至上的群体，至多若无人招惹便跟隐身了一样，而狼人却是天性残暴的，当然也不乏好的狼人，但是群体认知一向是最长久的。然而他只是不想让这世上唯一的一个狼人的山田曝露在人们的目光下罢了，毕竟“仅存”“唯一”之类的标记并不会带来任何好运，反而是噩梦。
“山酱并没有任何错。”中岛轻轻拍拍他脑袋，“你不用胡思乱想，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相信……裕翔？”
“嗯，你现在能做到的事很有限，那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我身上吧，相信我就对了。”
山田似懂非懂地看着他，雨过天晴地笑了，反正只要裕翔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就可以了。
***
刚进城墙内，迈过两个台阶右一转便有一家很惹眼的花屋。小店的装饰都是各种各样的花草，最为奇特的是无论时节，什么样的花都有，只不过有的需要提前预定。花屋的女主人正在给一盆含羞草换土，店内的铃铛响了，她将手头的东西搁置一旁才去招呼客人，一回身却晃神了——
那是一对极其和谐的身影，高个子的男人十分优雅，身边跟着一个白嫩的小孩，那孩子穿着暗红色的斗篷，脑袋不停地晃来晃去看着周围，宛如一只初出巢穴的小麻雀。
“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女主人判断了一秒，迎了上去。
“要一打曼陀罗。”中岛温和地回答。
“好的，马上为您挑选。”女主人想了想，“需要包装吗？”
中岛犹豫了几秒：“简单包一下吧，只是送熟人的。”
女主人沉吟着点点头，去清点花束。
山田松开了中岛的手开始在店里转了起来，他是第一次进花屋，琳琅满目的花，甚至在桌角都有花的装饰，各种香味混合在一块激得他打了个脆生的喷嚏。花屋正中间吊着一篮子风干的红色如火的花，山田小心翼翼地上前观察，这花他记得，上次裕翔有给过他，他差点以为是食物给吃掉了，好像叫玫瑰。
女主人拿着曼陀罗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小奶狗半兽人聚精会神地盯着玫瑰瞧。
“小客人很喜欢玫瑰吗？”
“唔，它很漂亮。”山田羞涩地笑了笑，第一次和陌生人说话。
“玫瑰确实很美，大概是因为那是有情人的花吧。”
“有情人……的花？”
“就是专门送给所爱的人，表达爱意的花呀。”
爱意，山田的大眼睛眨了眨，那他是不是可以送给裕翔呢？因为他最喜欢裕翔了。
女主人看着攒起小手的孩子，笑而不语，等把曼陀罗都包装好了之后，又拣了一小包玫瑰的种子放在袋子里给了山田。山田紧张地捧着小包包，又看了看中岛。
“我看小客人很喜欢玫瑰的样子，就送一包种子给他。”女主人赶忙向小孩的监护人解释。
中岛向女主人道了谢，看中岛没有微词山田放心地收下了，并且郑重其事地护崽子似的把种子紧紧护在怀里，这是他第一次要亲手送中岛的东西。
中岛带着山田离开花屋之后，忍不住打趣他：“山酱难道是想把花种出来当零食吃掉？”
山田的脸骤然烧得红彤彤，尾巴焦躁地打了下地面：“才不会！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叫玫瑰，不是吃的！”
二人带着花径直去往城中心广场回廊内的一家裁缝店——那家裁缝店是城里最古老的店铺之一，店长是名伊野尾慧的精灵，店里也只有另一个精灵，有冈大贵，因为平时要定做衣服的人很多所以大多需要提前预定，然而中岛和店主算老相识，随时去都可以，只不过价钱同样没什么优待。精灵以植物为生，然而店长伊野尾是一个十分喜爱人类的米饭的精灵，所以中岛买了两袋米，至于曼陀罗是给有冈的。曼陀罗大多对人类是有毒的，甚至是提取药剂的上等原材料，但是对于精灵却是最好吃的零食之一。
中岛领着山田一进门，就看见有冈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欢迎光……哎，裕翔？”
有冈的表情转换为惊喜，没几秒看到了他旁边的山田，吃了一惊。
“我是来带山田做衣服的……大酱？”
有冈赶紧换了个表情，眼神却止不住地偏向山田：“啊，做衣服啊？没问题，不过伊野尾他不在，出门了，晚上才会回来，我先来给山田量尺寸吧。”
中岛没有错过有冈瞬间变换的表情，然而只是眯了下眼睛，什么也没提：“好。”
中岛拍拍山田的肩，山田才跟着有冈去量尺寸，只见这个像小熊一样的陌生哥哥拿了一卷软软的绳子出来，上面画了很多小杠杠还标了数字，在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的，还不忘拿出纸笔记下数字，忙得很，很像童话故事里勤劳的小棕熊，山田被自己的想象逗逗笑了。
“哎？弄得你很痒吗？”有冈看着乐出声的山田，摸不着头脑。
山田赶紧憋住，摇摇头：“没有，对不起。”
“咳咳，这点事不用道歉啊，你又没做错什么。”有冈避开孩子纯净的眼，“你和裕翔，就门外的那个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是小光带我去找他的。最开始裕翔凶巴巴的，但是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煮东西给我吃，还给我买新衣服。”
“给你东西吃和新衣服的人就是好人哦？”
“唔……难道不是吗？”
有冈哑口无言，他该怎么和山田解释这世上坏心眼的人多得是，心黑得擦都擦不干净。末了叹了口气，把数值就记下来之后将山田带回中岛身边。中岛摸摸山田的头夸他表现得很好之后，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图纸开始和有冈商量想要的衣服的样式。
山田在一旁安静地等，等了很久太过无聊就悄悄跑了出去。
他没敢跑太远，只是蹲在店门口墙根那里看着人来人往。城里和裕翔家附近很不一样，裕翔家很安静，偶尔只有鸟会飞过，好像只有他们两个活物；但是城里有好多好多人，到处都是生命的气息，他第一次跟裕翔一块出来，这种热闹对他来说很新鲜。狼的嗅觉往往要优越于大部分生灵，所以各种食物的味道都在空气里酝酿着，哦对了，大家穿的鞋和衣服也都不一样……
山田抱着膝盖正在默默进行观察日记的时候，一双手伸到他面前，掌心还躺着一颗覆着彩色包装纸的糖果，山田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了看笑呵呵的陌生男人。
“这个，是给我的吗？”
“对哦！”
“可是，我没有钱……”
“没关系，这是奖励，这城里所有乖巧可爱的孩子，都可以得到一枚好看的糖果。”
山田不疑有他，高兴地接过，很有礼貌地站起来道了谢，才拆开包装把糖果放进嘴里，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蔓延开来，他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喜出望外，然而没含一会儿，莫名其妙地犯困，紧接着身体一软，睡了过去。
陌生男人眼中划过异样的光彩，抱起毫无知觉的小狼崽喜滋滋地离开了。
他也算盯着这个半兽人很久了，这个小孩长得实在好看，又是个品种货，没想到这么好骗。城里的有钱人私底下都喜欢养一只这东西，只要他一转手，肯定能拿不少钱，这个月的酒钱就没跑了。男人兴致勃勃地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抄近道拐进小巷子的时候一头撞了个人。
“谁啊，没长眼睛的。”
男人骂骂咧咧地揉了揉脑袋，只见晦暗间一个高出他一头的瞅着纤细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携着一股莫名的怒火，像一烛青色的焰，男人诡异地哆嗦了一下。
“把那孩子给我。”
那人说话并不粗鲁，然而声音没什么温度，男人额间瞬间浮了一层冷汗，但是他怀里抱着的这小崽子几乎是他这个月的金财，这眼前人看着瘦弱，不像是个练家子，于是他咽了咽口水，打算较个劲儿。
“这是我家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你家的？”
男人心虚地开了嗓子：“是不是我家的关你屁事啊？我警告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
后半句话他没能说出来，也再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中岛裕翔一手抱着山田，一手拧断了男人的脖子，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不过眨眼之间。看着这人以扭曲的姿势倒在他脚下，他抱着山田的手紧了紧，无事发生般离开了死气蔓延开的小巷子，然而他狂乱的心跳只有自己能感受得到，或许还有伏在他胸口睡得不省人事的山田。看着小狼崽毫无防备的睡颜，中岛咬牙切齿，牙根咯吱作响，山田无意识地蹭蹭他胸口让他终究只能叹了口气。
鬼知道他只是谈了会事情就发现山田不见了的心情。
山田肯定不会离他太远，他找了附近一圈都没看到，问了一旁扎着地盘做生意的人才知道，山田居然被人拐走了，门口那个糖纸估计就是诱拐犯落下的……中岛迅速串联起了整个过程，一颗糖就能拐跑，真方便啊。
中岛看着睡得昏天黑地的山田，使劲捏了捏他的脸当作惩罚。
山田醒过来的就看见中岛坐在他床边安静地翻着书，脸色不太好看，虽然看上去同平时没有太大区别，可他就是觉得中岛生气了。等等，他们不是在裁缝店买衣服吗？然后他出去透透气，再然后一个人给了他一块糖，他吃了以后就很困……
“你醒了？”中岛夹了枚书签，合上书。
“嗯……嗯，裕翔，你在生气吗？”山田的手揪着毯子边儿。
“没什么，也不算生气。”中岛凑过去检查了一下，山田除了睡出了脑瓜顶的呆毛以外，一切正常，很好。
“你就是生气了。”山田皱眉，“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你觉得呢？”中岛微顿。
山田想了一圈：“是不是，我不该吃那颗糖？”
他把事情回忆了个遍，违和的也只有那颗让他睡到现在的糖，那个看起来好心的人原来是坏人吗？那颗很漂亮的糖是会伤害到他的吗？山田越想越可怕，随之有些低落，那个花店的女主人好心送了他种子，可是后面那个陌生的叔叔却是个坏人。
中岛压下心中的不忍，将狼崽子抱在自己怀里：“今天你差点被卖掉了。”
“啊？”
“那个人给你的糖会让你昏睡过去，他想把你卖掉换钱。”中岛看着胸口的小爪子揪紧了他的衣襟，“不是所有人都是善良的，也不是所有的善意都是真的，有时候最大的恶意往往裹着一层光鲜的糖衣。山酱，你的善良是很珍贵的，但是也要记得，不能轻信，你要学会判断。”
有些事情很残忍，但是山田必须要学会面对。
“嗯，今天让裕翔担心了，对不起。”山田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没关系，保护山酱我很乐意，但是我还是不希望有下次了。”中岛压了压山田脑袋上显得滑稽的呆毛。
TBC
